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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94難辦的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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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94難辦的事

一場秋雨一場寒,夜間突如其來的冷雨,再加上覃嵐峰的消息還未確定,讓晏然心緒不寧,早上起來時,感覺頭昏腦脹,渾身酸痛,綺雲忙通知王氏。

王氏讓金媽來瞧瞧,俗話說:熟讀孫思邈,不如臨癥多。金媽雖不是醫婆,但是畢竟年長經驗多,看了一眼後回覆王氏道:“夜間著了涼,喝點熱姜湯水,發發汗,休息一日就行了,無大礙。”

表姑奶奶聞聽晏然生病,倒是緊張得催晏庭海去請大夫,在晏庭海耳旁像念經似的絮叨,“女孩兒身嬌肉貴,馬虎不得,尤其是這個年紀的女孩,更要保養好身體,以後嫁人生子,身體健康才能給夫家多多開枝散葉,自己第一眼就看中晏然,就是覺著這丫頭長得硬朗,不像其它千金小姐,弱柳扶風,不堪折騰。”

晏庭海再次重申:“就是著涼,不用大驚小怪的。”

無奈之下,表姑奶奶讓自己隨身媽媽親自去熬姜湯,讓綺雲一同看著學習,姜要去皮,水要滾,加些烏糖,女孩兒會更愛喝。

表姑奶奶的熱情,讓晏然受寵若驚,一時拿不定主意:我是應該立刻好起來,還是繼續病兩天?

再說沈山,不日就要啟程回京,沈姜氏繼續陪同前往,隨行的還有表姐傅淩梅。

臨行前,沈姜氏以“托夫”的名義到晏家拜訪,遠親不如近鄰,何況兩家又是累世交情,這一去,又要留下沈轍一人在金陵,沈轍平日忙著公事應酬,家裏又沒有女人管家,晏然與沈家人上下都熟悉,又心思細膩,處事得法,有空過去幫看看,王氏雖覺得這個要求怪怪的,還是答應下來。

說起晏然,王氏告知昨日著涼,此刻在房裏休息。

沈姜氏忙說去看望,女兒閨房,男子不能輕易進,沈山無奈,只能留在金英堂,繼續陪王氏和晏承恩閑聊,但明顯心不在焉,可憐巴巴地看向沈姜氏。

知子莫若母,四目相望,沈姜氏眼神告知:吾兒放心。

小丫鬟領著沈姜氏迤邐至晏然閨房門口,沈姜氏站在門外,環顧四周,右手邊的墻是臨街的,雖然墻另一頭不是繁華熱鬧之所,但女兒家閨房設置在這裏,還是有安全隱患(當年晏家進賊,還有溫廷言爬墻道歉都是從這入手的),再看近前,一株植物都沒有,唯一的綠色來自地面青磚縫隙中的苔蘚。

沈姜氏心裏莫名淒楚。

晏然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,見沈夫人進來,忙起身施禮,沈姜氏一把按住她,“你別動,我這不是要去京城了,特來跟你母親說一聲,沒想到你病了,就來看看。”

沈姜氏掃了眼巴掌大的房間,開口笑道:“與其說你這是閨房,不如說是書房裏添了一張床,這門窗單薄,夜裏寒風颯颯,怎能不著涼?”

晏然還是堅持坐起身,這麽躺著跟長輩說話,還真是不習慣,況且這一頓兩碗的姜湯,早已驅走寒氣,畢竟習武之人身體杠杠的。

“伯母,我沒事,發了汗,好多了,”晏然笑靨如花,不知道的,真看不出是剛剛病愈。

沈姜氏見晏然氣色紅潤,也就放心了,握著晏然小手說了些體己話,綺雲出去倒水的空隙,沈姜氏語重心長地對晏然說:“隋家姑娘的事,我聽我兒說了,你自幼和他交好,我看得出你對她的心比對你姐姐還多三分。”

晏然面不改色,心裏卻在哼哼,沈山,你這個媽寶!

“但是你要記住,”沈姜氏繼續說:“前世已定的姻緣,割它不斷,今生要斷的姻緣,挽留不住,我們外人解決不了當事人的問題,隋姑娘日後若姻緣幸福,我們就祝福她,若日後不幸,我們就默默支持她,安慰她,萬不可無端消磨自身,很多病,都是郁結出來的,你這孩子,年紀不大,心思太重!”

沈姜氏說話聲音溫柔,目光慈愛,晏然聽在耳裏,心裏暖哄哄,嘴上說:“知道了,”心裏卻羨慕起來:有如此賢明的母親,沈山哥哥真幸福!果然好母親都是別人家的!

兩人握著手,又說了會兒閑話,沈姜氏見晏然無大恙,晏家又有“貴客”接待,自己不便打擾,看望過晏然後就帶沈山回府了。

晚飯過後,金英堂上,除了晏然,眾人圍坐喝茶,王氏身穿昂貴錦緞華服,頭戴昂貴的金珠發飾,陪坐在錢老太太身旁,笑語盈盈。

晏承恩磕瓜子,喝茶水,心不在焉。

上了年紀的晏庭海,有些精神不濟,強忍著不要打哈欠,因為大家都在等一個人的到來。

傳話的小丫鬟每半盞茶功夫,就跑上堂來,說:“人還沒到”,“還沒看見車”。

王氏打法她再去門前看,其他人則繼續品茶聊天。

“表姑奶奶,以後我們可要多走動,”王氏殷勤地奉承,“我雖頭一次見您,卻感覺特別親,蘇州錢家,家大業大,兒子得力,子孫滿堂,您可不能盡顧享受天倫之樂,忘記了金陵這頭小輩,您沒事,就時常上來走走。”

錢老太太對這樣的奉承話,已經聽了三十多年,早就不以為意,甚至有些反感,但嘴上仍不失禮貌的回覆“好”,並邀請王氏也去蘇州走走,帶上晏然……

晏承恩偷覷著渾家王氏,心裏笑道:大半夜的,打扮成這樣,是給鬼看嗎?跟個老太太,你較什麽勁?你就算穿身素衣,也比那老太太好看啊!

晏承恩嚼著福橘餅,就著燈光,覷眼掃視了一圈金英堂上的擺設,樣樣都與平時不同,瑪瑙雕漆的茶盤替換了斑竹漆盤、象牙盞和琉璃燈替換了平日的瓷盤和牛角燈,就連剛剛漱口用的茶也換成了蘭雪茶。

我這夫人真有意思......王氏的“小心思”,在晏承恩眼裏,既多餘又可愛。

大家尬聊著,老門公急匆匆跑上堂,對眾人大聲說:“人來了!”眾人齊刷刷向院裏看去,少刻,果見一個翩翩少年,在一群人的簇擁下,朝他們走來。

少年身穿水藍色繡花的湖綢圓領道袍,腳踏絲絨皂底靴,月光下,雖看不太清相貌,但遠遠能感受到一股溫雅俊秀的氣度,王氏心中暗喜:這個就應該是錢老太太的孫子,要與晏然議親那位!這身行套,看上去不便宜!好一個有錢的貴公子!只是……這腿……

王氏尷尬地看向晏承恩,眼神交流道:不良於行,是個跛子!

晏承恩為了不讓自己失態,努力憋著嘴,心裏早已樂開了花:夫人啊!夫人,你高興太早了吧!錢家富得流油,娶誰家姑娘不好?幹嘛舍近求遠,非要同你親上加親!一則,然兒雖美,可江南最不缺美女,二則,咱家這支人丁稀少,無大前程指望,若說奔錢,更是胡扯…...

錢老太太見到少年,高興地噓寒問暖,得知一路順利,臉上笑容就像刻在肉皮上,再也不肯消退。

她給堂上眾人一一引薦,“這就是我的乖孫,錢永文。——永文,快來見見你的這些長輩。”

錢永文雖然是個“不良於行”的人,但相貌還是屬於中人之上的,且談吐有禮,一時倒看不出其它什麽毛病。

“我這乖孫,哪都好,就是十二歲那年騎馬,不幸摔了下來,腿摔壞了,可憐啊,”錢老太太說著,兩滴傷心的老淚滾滾而下。

錢永文見狀,表情有些不自然,他半是安慰半是解釋地對眾人說:“現在行走無礙,騎馬也成,就是陰天下雨偶爾有些疼痛罷了,無大礙…...”

王氏盯著錢永文的腿,心裏念叨十萬個可惜了,多好的孩子,多好的家世…...

晏庭海坐在堂中,神情自若,之前還因為這個“親上加親”有些不安,如今懸著的心,終於可以放下了,很多年前,他聽說錢家長孫墜馬受傷一事,只是沒想到,傷情如此嚴重,居然留下了病根。

“晏然的風寒,應該也好了,都在屋裏睡了一天了,叫出來聊聊天吧,”錢老太太似乎很心急讓兩個孩子見面,一遍又一遍催王氏。

王氏呷了一口茶,不慌不忙道:“這天也不早了,錢小少爺舟車勞頓,早點休息吧,明日早上全家人要一起吃飯,到時候在見也不遲,來日方長......”

錢老太太面露囧色,畢竟自己也有些心虛,便也不好強求。

翌日清晨,晏然一邊洗臉,綺雲一邊跟她匯報打探到的情況——表姑奶奶口中的孫子昨晚已經入住晏家。

這孫子叫錢永文,不良於行。

晏然對“不良於行”並無任何震驚,一來她從不會歧視任何身體殘疾之人,在鼎香樓歷練的這幾年,什麽樣的人沒見過,人品好壞與四肢是否健全並無關系;二來她壓根兒就沒想過,這個表表哥會和她以後有什麽關系,所以就算貌似潘安又如何?

洗漱完畢,綺雲熟練的給晏然梳了個雙繯髻,配上半新的粉色夾襖和絳色百褶裙,打扮妥當,二人一前一後,迤邐至飯廳。

晏庭海和晏承恩已經坐侯多時,倆人低聲商量午宴之事。

王氏姍姍來遲,看得出今日在選擇穿戴上又浪費了一些時間。

晏然嬉皮笑臉地溜須道:“娘,你今日好漂亮!整條朝聞街上也找不出第二個像娘這麽漂亮的人了!”

王氏昂起胸,纖纖玉手輕撫耳上十克重的鏤花嵌珠墜子,“你少溜須拍馬,一會錢小少爺來,你記得給我裝著點,言行舉止都要有大家閨秀的模樣,要是丟臉闖禍,你看我如何收拾你。”

王氏收回摸耳墜的手,在晏然額頭上狠戳一下。

晏然討個沒趣,回到自己位置上,翹腳望著門外,很快,客人們到了。

堂前呼啦啦聚集一群人,為首的正是身穿青皺綢一鬥珠羊皮褂子的錢老太太。

王氏和晏然起身迎過去,錢老太太身旁除了錢永文之外,身後還跟著兩個老婆子,兩個小丫鬟、兩個小廝,八人組成的隊伍,站在金英堂門口,氣勢赫赫,恍惚間,晏然感覺表姑奶奶才是這個院子的主人,他們祖孫四個是來訪客人。

“讓大家久等了,人老了,天冷就貪睡,”錢老太太一邊說,一邊坐到次主席位上,錢永文與大家見過禮後,乖乖的坐在錢老太太身旁,正好與晏然相對。

用餐時,晏然秉持著“食不言”的原則,一言不發,只聽王氏一個勁兒的誇讚錢永文,經過昨天一晚上的縝密思考,王氏最終還是認為錢家是個不錯的親家,雖然錢永文腿腳不利,但出門坐轎,又不需要下田幹活,面孔雖然沒有溫廷言俊俏,但也是中人以上的姿色,配晏然這個不聽管教的野丫頭綽綽有餘了!

重要的是,這樣的人家聘禮會很多,至於嫁妝,都是親戚,自不會斤斤計較。

雖然晏然“食不言”,但不耽誤她觀察眾人,眼神落到錢永文臉上時,男孩微微上揚的薄唇,烏黑卷曲的雙睫似乎正在向她示好!

晏然心頭一震,趕緊低頭吃飯,然後伸直腰板兒,平舉起雙手,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,唬的站起身,開口說了第一句話:“我吃完了,你們慢慢享用!”說罷,把最後幾口米咽下喉嚨,姿勢之誇張,嚇的王氏差點沒噎著。

“去吧,去吧,你病剛好,回去休息,不要亂走動,”晏庭海發話道。

王氏尷尬的看著表姑母,道:“孩子小,慣壞了,還要教。”

表姑母鎮定的道:“無妨,無妨,未出閣時,我也這樣,規矩都是在婆家學的。”

晏承恩今日倒不糊塗,見晏然如此反常,心裏明白: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
錢永文皺著眉頭,剛才的好感似乎全敗光了。

晏然回到房間,想起錢永文剛才嘴角那絲詭異、暧昧的微笑,不禁後背發涼,心中念叨著:這可真是一件難辦的事啊…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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